第十五章 终于又相逢-《既然情深,何惧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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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我会再遇到你,事隔经年,我将如何与你招呼?以沉默,以眼泪。——拜伦之后的两天,因为红土山的转让手续复杂,很多时候需要她出面配合,所以景安言经常看见景漠宇,但她从未跟他再多说一句话,做完了该做的事情,她就会离开。

    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分,先不说离婚官司打了一年多,至今还没有结果,他们也毕竟做过兄妹,总不至于形同陌路。可她真的害怕,怕见面多了、说话多了,她会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情,想起他离开时,她从思念的痛苦中熬过的每一分、每一秒。她控制不住想见他的冲动,只好远远地躲开他,把他隔离在她的世界之外。

    景安言以为自己躲得够远了,他也应该看出了她的意图,从而不再强求,但她错了。

    一日,她正和bill相谈甚欢,突然接到景漠宇的秘书打来的电话,她告诉景安言,景漠宇在荟轩私人会所预订了vip包房,请她吃饭,还特意强调只请了她,好像她会带别人去看热闹一样。

    在商场里逛了很久,选了一套看上去相对符合他口味的衣服,又做了个发型,化了个淡妆,景安言在镜子里仔细照了照,确定昨晚失眠的痕迹被掩盖得很好,才赶去荟轩。

    提前半小时到了荟轩,她一路跟在迎宾美女身后绕过大厅,来到水廊。水廊,顾名思义,是建在一座碧湖上的玻璃长廊,连地面都是纯玻璃建造。走在上面,脚下是碧蓝的湖水,缓缓地流动,波光安静而优雅。

    她最钟爱这水廊的设计,因为每次走过,景漠宇都会主动牵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很暖,暖到人的心里……现在的水廊,还是水廊,却已经没有人牵她的手了。

    不知不觉已经穿过水廊,美女迎宾停在最后一间包房前,轻轻地敲了两声房门,才为她推开:“景小姐,请!”

    “谢谢!”

    包房里采用紫檀色调的装饰,景漠宇侧身立于半开的窗前,轻轻搭在大理石窗台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燃着的烟,丝丝烟雾,被寒气吹散,不留一丝痕迹。

    在她的记忆中,他从不吸烟。

    见她进门,他掐灭烟,轻轻地关上窗子,眉宇间的情绪比以前掩藏得更深,一丝喜怒哀乐的痕迹都让人无法捕捉。

    “坐吧!”景漠宇指了指餐桌边的位置。桌子超乎寻常的大,至少容得下二十个人,而此刻,只坐了他们两个人。

    她坐在一端,他坐在另一端,就像隔着一个世界一样遥远。

    精心烹饪的菜被一一端上来,转眼摆满了整张桌子。景安言对那些山珍海味毫无兴趣,急需一点酒驱驱寒。于是,她把医生的叮嘱抛到九霄云外,抓起一瓶白兰地便倒了满满两杯,一杯端在手里,另一杯转到他的面前,说:“这杯酒,恭喜你拿下红土山。”

    他微笑,端起白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桌面,仰头喝尽。她不甘示弱,一口气喝了下去。酒比她想象中的更辛辣,入喉后,立刻勾起了许多疼痛的记忆。

    又满上一杯,酒杯在手中轻轻地旋绕,透明的液体在酒杯中荡起破碎的涟漪,她说:“听说你在华盛顿过得挺好,已经结婚了吧?”

    他对着她举了举杯,字字清晰地回答她:“错误,我只允许自己犯一次。”

    说得好!说得真好!她几乎要为他鼓掌喝彩。

    为了他这句话,这杯酒她当然要喝。只是,她忘了一件事,她的酒量和他不是一个段位的,他两杯酒喝下,面不改色,而她,头开始晕了。

    饭局的气氛虽不热烈,少有的几句寒暄也都非常形式化,但也算得上推杯换盏、有来有往。记不清他是第几次举杯,她的脸像着火一样烫,思绪和理智像是挣脱了束缚的两匹野马,争先恐后地越跑越远。

    他不知何时,竟坐到了她的身边,深潭般幽远的气息拂过她的鼻端,那是最蛊惑她的味道,她真的醉了——被他的味道弄醉了。

    “最近爸爸身体不好,经常念叨你……”

    “是吗?”他的声音一如往常般冷淡,听不出情绪。

    “他很想你……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在他心里,你始终是他的儿子。”

    “如果我没记错,我和他在法律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鼻子一阵阵酸楚,她咬紧牙,没让眼泪掉下来:“我知道你心里有恨,可是,爸爸他老了。”

    他沉默,低头看着酒杯中的液体。

    “爸爸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还想把景家的家业都交给你……前几天他病倒了,出急救室精神恍惚时,不停地喊着你的名字……”想起爸爸走出急救室时苍白的脸和环顾四周后眼里的失落,她的声音几近哀求地更咽,“……你,回家看看他吧!”

    “回家?”他将手缓缓地伸向她,冰凉的指尖触及她滚烫的眼泪,“你是在求我回家吗,言言?”

    “是,我求你。”

    他扬唇,牵出一抹她读不懂的笑,将手轻轻地拂过她的脸颊、眉眼,还有鬓角的碎发:“好……那我想要的呢?”

    景安言被他的语气和动作弄得有些慌乱,想退后,谁知一个重心不稳,险些跌下椅子。景漠宇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扶稳,冰凉的指尖落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抚过她的头发。

    “我说过,我失去的,总有一天我会全部拿回来,你还记得吗?”

    她当然记得。一年来,这句阴寒的话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梦里的她会在他的逼近中不断后退,可惊醒之后,独坐在黑暗中,她又并没有噩梦惊醒的庆幸,说不清是怎样一种滋味。

    或许是噩梦做得太多,或许是酒精麻痹了她的惊惧,这一刻,她反倒平静了:“我记得,我还记得很多事。”

    她记得才叔告诉她,他去了美国,和他随行的还有许小诺时,她是如何哭泣的。

    她记得她的主治医生告诉她,她要尽可能地避免情绪波动,爱和恨对她来说,都是致命的……而她是如何笑出来的。

    她还记得这三百多天里,她是如何逼自己面对没有他的生活。可是,他似乎已经忘了很多事,忘了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再合法。

    他突然伸手将她紧紧地揽入怀中,她静静地让他抱着,静静地开口:“你想要的,我可以全部还给你……只要你答应回景家。”

    他抱着她的手一顿,松开:“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想让我回景家?”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她迎上他审视的目光,一个字一个字地让他听清楚,“如果你答应,我明天就把景天总经理的位置让给你……如果你不答应,我就算毁了景家的一切,也不会让你得到景天公司。”

    “你以为我现在还在乎一个区区的景天公司?”

    她浅浅地微笑:“你不在乎,那你为什么要花重金买回矿山?你明知道它不值这个价。你别告诉我,你们吴家的钱太多,没地方花了,想要支持国内的矿产事业。”

    相识二十多年,她太了解他的性格,他说过要拿回他失去的,那么不论他想不想要,他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我告诉你,我是为了你,你信吗?”他一点点地靠近她,用一只手捉住她的手,轻轻地抚弄她的指尖。来不及思考信与不信的问题,她只觉得骤然的麻痹感自与之碰触的指尖传入心口,心口随即阵阵刺痛,她的呼吸急促不稳,很像心脏病发作的前兆,又像是压抑已久的情感突然爆发的前兆。

    不论是哪一种前兆,结果都是她无法承受的。她迅速抽回手,身体也出于本能地向后缩了缩。

    “你在怕什么?”他伸手捧住她的脸,不许她扭头逃避。

    “……”景安言想出声,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他索性不等她回答,直接吻住她。他的气息虽然混有白兰地的清冽,却还是她记忆中最熟悉、最安稳的气息,会让她迷失的气息。

    察觉到她的顺从,他附在她的耳边说:“言言,我很想你。”

    “景漠宇,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回家?”

    他伏在她的颈窝里,沉沉地呼吸:“他的病是不是很重?”

    “骨癌晚期,只能活几个月了……他自己还不知道。”

    他猛然抬头,黑暗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他紧扣着她的手指在不断地握紧。

    “我只想他走得安心。”

    他什么都没说,她也无话可说,闭上眼睛。她太累了,也太困了,迷迷糊糊中走到包房的床边,躺上去便睡着了。

    清晨醒来时,枕边并没有人,景安言以为景漠宇已经离开,于是,穿上衣服,走到包房前厅,却意外地看见他站在窗边吸烟,冷风从半开的窗子吹进来,带来能冻死人的寒冷。

    她走到窗边,关好窗,语气的温度与室内的温度差不多:“我没有肺病,受得了烟味。”

    他看她一眼,掐灭了手中快要燃尽的烟:“走吧。”

    “去哪?”

    “回家。”

    景漠宇的车驶至别墅的大门外,守门的保镖一看见景漠宇,立刻满面惊喜地打开门:“景少爷,您回来了?”

    他点头示意,让自己将车开进去。车停在门前,他正欲下车,却被她拉住手腕:“爸爸的身体受不了刺激,你千万别刺激他。”

    “你放心,我保证会让你满意,不过……”他回身,一把搂住她的腰,逼得她不得不贴在他的怀中仰视他的脸,“不知道你会不会让我也满意呢?”

    “你放心,你演好你的角色,我自然会演好我的角色。”

    “好!那我拭目以待了。”

    景安言刻意挽着景漠宇的手进门时,景昊天正在喝水,他抬头,手中的杯子从他手中滑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跌得粉身碎骨。

    “漠宇!”他双臂撑着沙发的扶手站起来,身子摇摇欲坠。

    “爸!”她还没来得及迈步,景漠宇已冲过去扶住他早已不再高大健硕的身躯,“爸……”

    这一声呼唤,让刚强了一辈子的景昊天老泪纵横。他用颤抖的手指抚上景漠宇的脸颊:“漠宇,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爸,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景昊天点点头:“是啊,你该早点回来,言言一直在等你。”

    景安言看见景漠宇回头看她,立刻回之最嘲讽的冷笑。景昊天以为她在等他,其实,从她放手的那一天,她就已经让他走出了她的生活。

    无言,她半跪在地上,拾起一地玻璃碎片。有些事、有些东西,就像那杯子,碎了就是碎了,无法再弥补,更无法再还原。

    景昊天看着景漠宇,灰白的眼中盈满了泪水——这是他曾经的儿子,是他二十几年来当成亲生儿子去抚养的人。

    现如今,景安言已不知道这份父子之情,有多少是爱、多少是恨、多少是悔、多少是怨,她唯一读懂的只有爸爸愈加苍老的眼角眉梢,惦念有增无减。不论经历什么,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是不会改变的。

    景漠宇俯身蹲在景安言的身边拉开她的手,动作轻柔,声音也很温柔:“我来吧,别划伤了你的手。”

    “不用……”她下意识地抽手,抬头迎上爸爸欣喜的、探索的目光,硬生生地把后面的半句话咽了回去,回了景漠宇一个更温柔的笑,“嗯,你也小心点。”

    收拾好地上的玻璃碎片,景漠宇又端了杯水递到景昊天的手边,扶着他微抖的手喂他喝了几口水,将一个孝顺的“好儿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甚至有种错觉,过去发生的事不过是一场梦,他们没有结过婚,许小诺、文哲磊没有出现过,也没有吴家,他还是景漠宇,还是爸爸的孝顺儿子,还是最疼她的哥哥。

    “漠宇,”景昊天的语气很轻,但充满浓重的感情,“在吴家过得好吗?”

    “嗯,还好。”他走到景安言的身边,用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扣住她的五指,“只是在新环境,有很多东西要适应。”

    “我听说,吴氏这一年的人事变动很大……”爸爸试探着问。

    吴氏总公司这场人事变动,堪称一场惊天动地的权位大洗牌。很多知情人都说吴瑾珉有意让亲生儿子继承吴氏,却遭到许多元老的反对,以至于吴氏内部失和。也有人说,这次吴瑾珉不惜一切代价扶一些新人上位,目的是为了清除弟弟在吴氏的势力,以巩固亲生儿子的地位。至于真相如何,只有吴家的人真正清楚。

    “只是一些适当的人事调整,现在的形势已经稳定了。吴氏几个重要的项目都交给我负责了。”

    “那就好。”景昊天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看出景漠宇对这件事不愿深谈,他也没有多问,“你这次回a市,是为了谈项目吗?”

    景漠宇淡淡地笑笑,在景昊天的注视下,刻意搂着景安言有些僵硬的肩膀,垂眸望向她,眼底的笑意能溺死人般柔情似水,看得她手心直冒冷汗。

    景安言怕他说出什么惊心动魄的话,急忙替他回答:“哥听说你病了,专程回来看你的。”

    “看我?”

    “嗯!”在她眼神的暗示下,景漠宇接下后面的话,“我几天前在报纸上看到景天拍卖矿山的消息,才知道你病了,景天也遇到了财务难关……不论如何,你和言言都是我的亲人,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说着,他从文件包里取出红土山开采权的相关文件,交到景昊天的手中,“红土山的开采权我给你买回来了,这是我们景家的,我绝对不会让它落在别人的手中。”

    “漠宇——”爸爸看着手中的文件,眼眶又湿润了,“我真没想到,我做了这么多错事,你还……”

    景漠宇沉吟了一下,才开口:“爸,你没有做错。我已经暗中调查出当年指使绑匪绑架我的人——是我二叔,让绑匪撕票的也是他。如果,在那个时候你就将我还回吴家,我不可能活到今天。”

    “……”爸爸惊愕地看着一脸平静的景漠宇,似乎无法相信他说的话。

    如果是一年多以前听到这样的真相,景安言可能也无法相信权势和金钱可以将人性摧毁得如此彻底,可现在,见惯了生意场上的无情无义,对于这样的成者为王的争权夺势,她只是觉得心寒,也深刻地体会到景漠宇比一年多以前更深切的冷酷和阴沉因何而来。

    景漠宇说:“对不起!我不该怪你,更不该离开你和言言。爸,我想回景家——”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的全身一颤,仓皇地想要抽回手,他却扣得更紧:“我想和言言重新在一起。”

    重新在一起?他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她完全蒙了。

    为了拿回景天公司的继承权,拿回他失去的,还是为了扮演好一个孝顺儿子的角色?抑或,他为了报复她和文哲磊的那一段“背叛”?

    可他要达到这些目的,有更好的方式,为什么选择跟她复婚?

    脑中又闪过昨晚发生的一幕,他从背后抱着她,深深地吻着她的颈窝,对她说:“我很想你。”

    难道,他对她还有眷恋?思及此,景安言的指尖骤然冰凉,所有的血液好像都涌到了心口,保护那个被他伤得功能不全的心脏。

    她记得某位至今昏迷不醒的“心理专家”说过,人在害怕的时候,会有这种生理反应,而这种反应无疑对心脏造成了超负荷的压力。她是真的怕了,怕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欺骗,害怕她又会迷失自我,再次踏上爱他的绝路……

    “你们要复婚?”景昊天惊喜地看着景安言,向她求证。

    她刚想反驳,景漠宇抢先说:“是,言言已经同意跟我复婚了。”

    听到这个答案,景昊天脸上是难掩的惊喜,但惊喜中也透着几分不安的顾虑,景漠宇岂会不知爸爸在顾虑什么,立刻打消他的顾虑,说:“爸,我知道我以前不懂感情,伤害过言言。但和言言分开的这一年多,我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言言说得对,我们的婚姻太仓促了,我还没有认清自己的感情,只为负责任就下定决心要跟她过一辈子。我尽力做一个好丈夫,我以为我该做的都做了,却不知道言言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以至于她对我的误会越来越深……爸,我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会好好爱她,不会再让她离开我。”

    她明知他这番话是在骗他们的爸爸,可看见景昊天感动得热泪盈眶,干枯的大手抓着她的手腕不住地颤抖,她没办法揭穿他的谎言。只要爸爸安心,不管景漠宇出于什么目的,不管结果会如何,她都必须陪着他把这场戏演下去。

    与景漠宇聊了很久,景昊天有些累了。景安言喂他吃了些药,哄着他安然睡着,他睡觉的样子很久没有这般宁静祥和了。

    她为他掖好被子,走出房间。不用面对爸爸,她收起脸上强装的笑意,拿出手机打给金助理,询问bill对新拟定的合同有什么意见。金助理说bill还是对其中一个条款有异议,想约她见面详谈。

    “嗯,我知道了。”一想到又要和别有所图的bill周旋一番,她烦躁地揉着眉心,“时间和地点定了吗?”

    “今晚,”金助理迟疑着说了地点,“他一定要在passionpub。”

    “passionpub?”

    虽说也有不少男人喜欢在那种地方谈生意,可是,景漠宇曾经的所作所为让她对passionpub存有根深蒂固的偏见,总觉得带女人去那种地方的男人都没安好心。

    金助理听出她的质疑,赶紧说:“呃,那我帮您推了。”

    “不用。今晚六点,我会准时到passionpub。”

    景漠宇正准备下楼的步伐停下,侧身看着她,神色隐有不悦:“他约你去passionpub?”

    她挂断电话,若无其事地从他身侧绕过去:“和你有关系吗?你别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只记得刚才你已经在爸爸的面前答应跟我复婚了。”

    “复婚?别说你连我在演戏都看不出来?”她嘲弄地勾勾嘴角,“说真的,你的演技真不是一般好,把这个孝顺儿子的角色演得相当精彩,都可以去争夺金马影帝了。”

    “如果我说……我不是在演戏呢?”

    她回眸粲然一笑:“在我面前就不用演戏了,多累呀。”

    “是吗?”他忽然笑了,在玉姨和才叔的侧目下,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在她额头印上一吻。然后,他将她拖回原本属于他们的房间,抵在生硬的墙壁上。

    她无路可逃,只能像个待宰的羔羊,任由他落在她额头上的吻一路向下,他很满意她的顺从,吻得更深,也更缠绵。

    吻了一阵,见她不反抗也不迎合,他停了下来,嘴角牵起那种玩味的笑意:“你的演技,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听出他的嘲弄,景安言回之不屑的冷笑:“很抱歉,比起演技,我当然比不上你那个戏剧学院科班出身的情人。你要是觉得我无趣,大可以回去找她慢慢玩。”

    他面有怒色,可几秒钟后,他忽然又笑了:“演技不好没关系,反正我赌的是你的真心。”

    她低头,深呼吸几次,再抬眸时已是笑脸相迎,语气娇憨:“我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过什么东西,饿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不如我们先出去吃点东西吧?”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捏捏她的脸颊,不轻不重,力道拿捏得一如她儿时记忆中的宠溺:“你还是挺适合走演技派路线的。”

    “我走的是本色路线。”她是真的饿了,跟他交锋本就是一件费心劳神的事情。

    “我们去吃点什么呢?”她问。

    “pub的酱骨头,怎么样?”

    对于食肉动物的她来说,邢记的酱骨头一直是她的最爱。而景漠宇一向不大喜欢油腻的东西,每次都只点几道素菜吃,不紧不慢地吃着,时不时用湿巾帮她擦擦满嘴满手的油腻。有一天,她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精神,硬把一块骨髓塞到他的嘴里,让他尝尝。结果,他竟然食髓知味,欲罢不能了,时不时地拉她出来吃,她吃肉,他食髓……整整吃了一年多素食的她,还真有点怀念那种香气四溢的味道。

    他笑得十分宠溺:“好。”

    那一刻,她深刻地体会到——这年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演技好,是多么重要!

    多年没来邢记,这家百年老字号的店子一点都没变,还是略显拮据的店面,陈旧的桌椅,还是弥漫着让人垂涎三尺的肉香。老板娘也还是那么热情,见她和景漠宇进门,特意把刚要入座的两位客人请去别桌,将靠窗的位置留给他们。因为店里的窗子正对着她和景漠宇以前就读的小学,他们每次来吃饭,一定会选这个位置,一边吃,一边回味着那段最纯真的时光。

    此时正是上课时间,空旷的操场上只有孤零零的几棵大树。

    雨雪过后,雾霾散尽,天空是少见的澄澈蔚蓝。她仿佛看见多年前,一个粉嫩的小女孩在一株小树下发呆,眼神幽幽地望着正走进酱骨店的一对母女,那个妈妈的背影特别美。

    一位同她穿着同样校服的少年刚好经过,在她的身边站了很久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于是,他用力摇了一下小树的树干,薄雪从枝丫上纷纷而下,落在树下的小女孩的身上。

    雪花融化在她的脸上,冰凉入骨,惊扰了她。她大怒,回头刚要骂人,一见少年神采飞扬的笑意,怒瞪的眉眼立马弯了下来,蹭到他的身边:“哥,你又欺负我!”

    他笑而不语,轻轻地拂去她发上的雪花,又拭去她脸颊上的水滴。

    旁边有很多小女生经过,投来各种情绪的注目,她什么都看不到,眼中只有被骄阳铺了一层金色的他。

    “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他问。

    她眨眨眼,指了指对面的邢记酱骨店:“那个,好像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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