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襦衫老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假山旁。 说是老人,也不确切,最多不过凡人的天命之年,两鬓星星点点,气质舒朗,精神矍铄。 他宽袍袖底清风徐来,白梨面前的古琴起了细微的变化,琴尾那一片梅花断变作冰裂断,干透的琴身如失了水的老树,皱缩枯槁,全然换了一副模样。 这才是扶乩琴的真正模样,看上去简直像个半身入土的垂暮老人。 方才那阵令人心乱如麻的声音便是自它而起。 一只手放在肩膀,将有些浮躁的白梨轻轻按坐下去。 薛琼楼站在她身后,朝老人道:“董伯父。” 董其梁笑意可亲,却又不怒自威:“这位是——” 薛琼楼不假思索:“朋友。” 白梨仿佛被点到名的学生,局促而拘谨地挺了挺脊背。 “朋友?”襦衫老人显然不信,皱纹舒展:“几年不见,转眼也到了慕少艾的年纪。” 薛琼楼面平如镜,微微垂下眼,目光含笑,如浮光掠影,在少女身上流转一瞬,像情窦初开的少年郎,青涩又腼腆。 白梨:“……”麻木了,反正不是第一回被当做工具人。 她没什么好避嫌,侧了侧身子:“你们促膝长谈,我去找其他人了。” 袖底的手腕被拽住,又将她摁回去。 薛琼楼目光盯着青石板路,不动声色:“待在这。” — 芝兰小筑的不远处,是一座三层的玲珑楼阁,檐下挂满青竹简和白玉简,风吹过,或如木击,或如玉碎。 一楼藏书充栋,甫一进屋,油墨清香扑鼻而来。 薛琼楼跟着后面,不急不缓地上楼。 董其梁背着手,面上笑意不再,开门见山:“这回你父亲没有如约前来,那我只好让你稍话给他。” “伯父请说。” 两人在二楼一扇巨大的窗户前站定,远处是叠翠山峦,浩渺烟波,再近一些,是方才待过的芝兰小筑,暗红色的小凉亭掩映在伞盖般的草木之间,万绿丛中一点红。 楼外有楼,山外有山。 董其梁抬了抬手,袖中滑出一张白纸,漂浮在半空。 薛琼楼抬手欲接,白纸又从他面前溜走。 “我最后想确认一下。”董其梁眼中精光闪烁:“薛暮桥当真在闭关?” “千真万确。”薛琼楼微笑道:“父亲一直试图破境。” 董其梁看着神色从容、笑意真诚的少年,目光在他腰间的白玉牌上流连许久,意有所指:“连象征着家主身份的玉牌都交予你保管?” 薛琼楼随即正色道:“只是暂时代为保管,毕竟晚辈在中域中洲行走,没有这块玉牌,许多事情会变得十分棘手。” 董其梁看他半晌,才挥挥手。 白纸飘入薛琼楼手中。 纸上只有一头白鹿,一尾金鳞,分别象征着鹿门书院与金鳞薛氏,此外空无一字。 薛琼楼掌心金光隐现。 “别白费力气了。”董其梁淡淡道:“这是我与你父亲的约定,你就算用尽十八般武艺,也看不出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薛琼楼几乎立时放弃窥探,将白纸收入袖中,毫不拖泥带水。 “伯父既然不信任我,为何要让宋嘉树将我引入芝兰小筑,又为何将真正的扶乩琴摆在案上,供人赏玩,不怕被盗吗?” 董其梁对他这句僭越的玩笑不置一词,在案后坐下:“他若敢,现在已经死在我面前了。” 薛琼楼的神色,淡然闲适。 桌案上除了摆置文房四宝,还有一幅未完成的画作,董其梁拿起狼毫,随口说:“我记得薛暮桥这个人,平生最讨厌弹琴,应当也不会自找没趣教你弹琴,你学不会、不喜欢,那便最好。” 说到“学不会、不喜欢”这六个字。 少年眼神显而易见地阴郁下来。 — 白梨百无聊赖地喂鱼。 一条怎么抢都抢不到鱼食的白鱼飞跃起来,咬住她手指尖,她趁势拎起鱼尾巴,捏住肥嘟嘟的鱼头,翻来覆去打量。 确实和玉牌上那条一模一样。 只不过眼神呆滞无灵气,鱼身雪白却无淡金色的灵光隐现,应该是条还未开灵智的鱼。 她将鱼放回水中,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她趴在栏杆上眯起眼。 还没回来。 一只手拍上她肩膀,力道笨重而急切,绝对不会是他。 那只手又捂住她的嘴,想将她拽到栏杆旁的假山洞。 白梨所有的惊疑都断在喉咙里。 没等她挣扎两下,那人左脚绊右脚自己摔了一跤,一路沿着斜坡滚下去。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