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2月23日(五)-《新加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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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说到感情,作为过来的人都看得清楚楚,不过是一时意气用事,生活真正需要的是柴米油盐,对穷困潦倒的人讲感情就像菜里没盐,没有任何味道。至于说年轻有为,不辞劳苦,这样的人比比皆是,有几个能出息得了的。范德昌算是创过业的,对社会深层次问题算是看的明白的。“劳心者(此劳心者非为社会进步国家富强孜孜做出贡献的真诚团结的爱国志士,他们最是让人敬仰的,容不得任何亵渎的卓越力量,乃是处心积虑为个人利益使人痛恨的坏乱人心的阴暗恶行之徒)”看到的都是实际利益,只有“劳力者(此劳力者非恪尽职守为家人幸福集体荣誉努力付出爱岗敬业的人,乃是受到不公平礼遇郁积成疾的心存无奈之人)”才抱着种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劳心者”一天也干不了“劳力者”一个月干出的活,“劳力者”一个月也挣不到“劳心者”一天赚下的钱。财富支配了一切,“劳心者”似乎天经地义有权践踏“劳力者”,“劳力者”默默忍受着“劳心者”草包、蠢猪、弱智一切比鞭子抽打在身上还要让人受不了的诋毁。相反别人不轻不重的回嘴他一句,顿时指控别人对他进行了不可接受的人格的侮辱。非言辞之浅道,实留为人之颜面。重要的是“劳心者”掌控着话语权,似乎他们想说什么都是道理,别人再充足的理由都是狡辩。任何方式的打压、惩戒让他们默默地忍受着。难道他们天生就是受人劳力的料,普遍现象的存在就不能不让人值得深思。就像同样出土的树苗,落在水土肥美的环境里,眼看着就长成了参天大树,落在山薄土岭干旱少雨贫瘠的地方,几十年不变样的活成了没多大价值的小老树。除了给环境带来绿的价值,却不能成为有用之才。社会深层次的问题范德昌只能以一种同情的姿态表面假装发着哀叹,若真要让自己为此付出就另当别论了。同时不得不说,范德昌也许认为自己看透了现实,没文化,没关系背景无论再怎么勤谨努力也难有出头之日。
范厚坤不是没想到爹妈的用心,只是她依然没有脱离年轻人的意气用事,既然财产是靠打拼赚来的,只要不是懒汉谁还赚不来吃穿用度。再说她生来也没打算大富大贵,对那些稍有富裕就变得颐指气使的人尤为反感。对敢于自我牺牲忠贞不渝的感情来说深感幻想,显然不是金钱所能收买的,她从小过惯了不缺钱的生活,根本没拿钱当回事。至于说他有没有钱,不重要,大不了她也去赚钱,至于自己能不能赚到钱,钱会不会像她想的那样好赚,固执的性格让生活慢慢跟她好好理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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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门开着,一个人在院外犹豫徘徊着,打算屋里有人出来直接搭话,免得陌生拜访的尴尬。但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出来,就轻轻敲了几下漆着黄铜色的有些气派的大铁门。声音很响,传进屋里,一个一眼看去有些富态的老妇人走了出来,问,“你找谁?”
“我找一个叫范厚坤的姑娘。”老妇人一脸疑惑的打量着来人,无论怎样想,也不曾想起自己家里曾经有过这样的一位亲戚。况且开口就说是找自己女儿的。一眼看去五十开外又矮又黑又瘦的小老头。尽管特意穿了一身像样点的衣服,也许忘记了鞋子那回事,也许只要鞋子还跟脚就没有过抛弃的打算,也许此来的目的根本就没有讨好谁的打算,两个大脚趾快要漏了出来也不感到羞怯,丝毫不掩饰落魄贫穷的根本。不用多说,仅凭这一句话足以让老妇人反感到像赶走乞丐一样把他赶走。家里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儿够糟心的了,即是一个乞丐也要多发点善心才好,人都落魄到这样又有啥好计较的。接着又问了一句。
“找她干什么,我们又不认识你。”老妇人的口气尽管没一点欢迎的意思,但是大多数女性具有的心慈面软的心态压服了她心里无缘无故的愤怒和蛮缠胡搅的情绪。
“问他有啥事?没事叫他走。”老妇人出来的时候,一个个子相对高大的中年男人,说他是中年是因为他看上去还很年轻,实际年龄比来的小老头也年轻不了几岁,看上去就像隔了一旬,衣着讲究就知道他跟那些贩夫走卒,种地打工的不相为伍,随即跟着出来站在二楼伸出的门厅下,想知道来人的意图,难看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心情坏到极点,说话口气难免有些生硬。
不用说都知道这家的院子是哪里,院里的老妇人跟中年男人是谁了。但是来人是谁?找他们的女儿干什么?不要说别人是一片茫然,就连范厚坤父母也感到莫名其妙。接着心绪极坏的男人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她认识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挡在院门旁边的老妇人没有一点让陌生人再向前走进一步的意思。那个年纪五十多岁干瘦的小老头又说话了,显然对受到这种蛮横的礼遇心里产生了一团不满情绪。但是他在卑微的世界生活惯了,早就不拿别人的冷眼当回事了,来的目的是干什么,一句话不说这样走了,心有不甘。
“我是吴爱民的父亲,我叫吴贵成。我是来告诉你家的女儿范厚坤可不能跟我那小子在一起,他可是个不务正业的家伙,年轻的姑娘可一定要擦亮了眼睛,好好的想一想,可不能一时胡来把自己一辈子给葬送了,吴爱民是啥样的人她知道吗?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了解自己儿子的。”
“如果我没听错,您说您是来劝说不让我家厚坤跟您儿子吴爱民在一起的?是吗?”让老妇人感到意外的不是来人说他是装修工的父亲,而是他来的目的,至于他的装束、面相、表情连想也不想。
“正是,除此之外我怎么会找到你们的家门。”
“德昌,他是吴爱民的父亲,是来劝说厚坤不要跟他那个装修工的儿子在一起的。”老妇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和气了许多,对于范德昌夫妇来说没有比说服女儿从此不再跟装修工来往让他们感到再高兴的。
“到底是咋回事,走,老哥,到屋里当面跟我们的姑娘说说”。范德昌也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他们领着小老头走进了姑娘的闺房。尽管姑娘还保持着原来沉沉入睡的样子,他们相信她的头脑是再清醒不过的。
“还是你亲口跟她说吧”。范德昌说着拿过一把椅子让小老头靠着门口坐了下来,到女儿床边对着女儿说,“厚坤,起来吧,事情总得有个了结,吴爱民的父亲都找上门来了,看看人家是咋样说的,要不我们说啥在你看来都是假的。”
“老哥有啥话您就说吧,她正在跟我们怄气呢,三四天水米不进了,这不是活活要人命吗?”老妇人接着说。
“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我从来没见到过的好姑娘,你的家庭,你的相貌,你的一切都跟我们不是一类的,不应该跟我们这样的家庭扯上一点关系的,哪怕是有这样的亲戚对你来说也不是啥光彩的。我想你也不再是一个孩子,心里该想的也想到了,就凭我们的衣着打扮你也应该知道我们过的是啥样的日子,有你想象不到的苦难。
即使这样我们不是也好好的活着吗?
接下来的话我都不知该从哪里说起?就从为什么给我们造成这么贫苦的根源说起吧,从这件事上你就能知道我那小子他是一个有多么败家的家伙。爱民有一个姑姑,长相好坏不用去说了,小时候受到了一次严重的惊吓就变得痴呆了。长大找了一个瘸子生了一个小子,遗传了她最坏的基因,啥也不想,啥也不做,活着不知痛苦,死去不知快乐,天生的痴呆。对于这样的家庭瘸子也失去了信心,老早的死去了。就凭着她是爱民的亲姑姑,我的亲妹妹,爱民几乎往她家跑的次数比回到自己家的次数还多,他老早就不念书出去打工了,我也到处的捡废品,按说两个人都能自食其力还有盈余。可事实我们的日子过得反倒不如他没有长大的时候。原因是他几乎把他所有赚来的钱都贴补给了他的姑姑,还有那个傻得不能再傻的表弟,倒是得了别人给他的一个好名声,家里的日子就别再想过得好了,这种没完没了的贴补使我们的日子越过越艰难。我曾不止一次的说过他,政府是不会看着他们饿死的,会给他们救济的,可他总是说不能全靠政府来救济,到处穷困的多了,要替政府想想,咱们是亲戚咱们不管谁管。原本是想积攒一些积蓄给他娶个媳妇成个家,谁家的姑娘愿意跟着他没完没了的去过苦日子。我甚至在想哪一天我那妹妹和那个傻小子能早早的离去就好了,不过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在他的关照下,他们活得比我还健壮着呢。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做一个好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到今天已经三天了,那天从这里完工回去,就傻呆呆地拿着一件被刮撕的羽绒棉衣看个没完没了。去年冬天的事我早就知道了,那件羽绒棉衣被刮撕的全部经过他都跟我说了。他盼了一年又一年,盼了好几年才狠下心花两佰元买了一件羽绒棉衣。可谁知道偏在他买羽绒棉衣的那天福安大厦失火了,他告诉我,为了救一个在大火里差点出事的姑娘才把新买的羽绒大衣给刮撕了。说实在的,我可没有那么多的好心,不是他安全回来我就高兴,他就没好好想想如果他出事了,都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如果他出事了,我该怎么活;如果他出事了,我到老那天连个埋尸的人都没有;世上还有比他更傻的人吗?当时把我心疼坏了,我得捡多少废品才赚回两佰元钱,他就这样白白的瞎掉了,看他还一点都不心疼的样子,更是让我生气。
问起来才知道,他装修的人家就是那个姑娘家,发生火灾那天起,他就把那件羽绒棉衣好好地珍藏了起来,动不动拿出来偷偷地看上一会儿,我看出来了,他的心里没憋着啥好主意。这里回去后好像要了半条命。我骂了他,人家那样的姑娘怎么会跟你这样的穷小子,咱可不能去干糟践人的事啊。他说,我怎么就叫糟践人了,再说人家姑娘也有那心思。你们说说他是不是疯了,她的姑姑有痴呆的毛病,虽说不是天生的,可都流着相同的血。
有时候我真想好好打他一顿,想一想还是算了,从小就没了妈?活得够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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