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真凭实据 (3)-《天涯洗剑录》
接下来发生的却让赵公明和江南都是大吃一惊,只见孟去病陡然一个转身,迎着火焰刀扑了过去。赵公明的这一招本是想要横刀扫去,以刀身相击,将他拍倒在地,这场打赌便可就此收住,如今倒变成孟去病自己要把自己送到刀口之下,若是挨着,怕是立时便要送命。江南见了不自禁大叫,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孟去病是疯了吗?只是她这个念头方才闪过,却看到赵公明身形往上猛地蹿起,在空中连翻几个筋斗,从孟去病的头顶掠了过去,竟比追时还要更快,倒似避之唯恐不及。
江南顿时醒悟,拍掌大笑,原来孟去病料定赵公明断然不会要了自己的性命,见到既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便索性横下心来,不避反进,偏要往刀口处钻,逼得赵公明收招不迭,竟是捱过了第二招,说起来不免迹近无赖,只是情急之下他竟能出此险招,见识、胆略倒是颇出赵公明意料之外。
赵公明双脚稳稳地站在了地上,听到江南大声说道:“第二招。”他微微一笑,说道:“幸好没有伤着孟公子。”孟去病脸上一红,说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赵公明仰头向天,喃喃自语道:“不能伤人,还要赢他,这有何难?”“何难”两个字刚一出口,他合身形往前一纵,挥刀作势要劈,刀身上烈焰迸发,声势骇人。
孟去病早已暗自戒备,见他飞身过来,便要发力后退,心里想的是,使尽全力,但求能逃得开他的最后一招。哪知道赵公明这一刀是虚招,就见他手腕一翻,火焰刀划了个大圈,已将他的去路封住。
孟去病连使几个身法,想要夺路而逃,只是他的轻功身法本就是赵公明所教,每一步刚刚踏出,便早被人家抢得先机,虽是左冲右突,哪里脱得了身,惶急之下他只得重施故技,认准了火焰刀的来势,不闪不避,扑将上去。
赵公明笑道:“还想来这一手吗?”刀光带着烈焰闪动,从孟去病的眼前掠过。孟去病伸手去抓,哪里抓得到,只见火焰刀越转越快,划出一个又一个的圈子,热浪翻腾,将他周身罩住,不惟如此,更有一股大力生出,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孟去病犹如置身漩涡激流当中,初时还能勉强动得手脚,激流越转越急,生出的力道也越来越大,渐渐感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举手抬足都是艰难无比。
江南看在眼里,心里大急,有心出言喝止,却也知道只要赵公明的火焰刀转圈不止,他这一招就不能算打完,只能强自抑住。又过得片刻她见孟去病被困于火焰刀划出的圈中,逃无可逃,就算想要耍赖也是不成,终于按捺不住,就想纵身上前,却听得赵公明笑道:“江姑娘,你若是插手,便要算孟公子输了。”江南顿时动弹不得。赵公明又说道:“江姑娘放心,在下肯定不会伤着孟公子,只需他开口认输便可。”江南重重地哼了一声,嘴上哪肯服输,说道:“还没比完,可不一定就是他输。”
说起来孟去病此刻心中正感懊恼万分,要不是想着一旦认输,免不得要说出独孤小花的下落,怕是早已认输,到如今惟只有依着独孤小花教他的内功心法,潜运内力与之相抵,虽也知道多撑得一分和少撑得一分并无区别,偏就是倔强起来,不肯后退。再过得片刻,他觉得那股大力压在胸口,如一块巨石,喘气不上,头脑一阵晕眩,独孤小花输入的内力顿失导引,在他的丹田处胡乱冲撞起来,好似要从他体内冲决而出。
孟去病心中大骇,心知此刻若不清心正虑,导本归源,被这股内力散入五脏六腑,便是走火入魔,轻则要受极重的内伤,重则经脉寸断,当场毙命。他强要运功,却是哪里能够,单只觉得外力压身,而体内的内力也越发得不受控制。他的神志渐渐模糊,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想的是: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身子慢慢倒下,就在这时他耳中听到江南的惊呼声,随之身上的压力陡然消失,赵公明一收刀招,笑道:“真是难为孟公子了。”他一边说话,一边右手出来,迅疾如电,并二指在孟去病胸口的“灵墟穴”上一戳。可就在他的手指触到孟去病胸口的那一瞬间,他脸色突然大变,露出极不可思议的神情,只因他觉得从孟去病的体内产生一股吸力,将他的内力一吸而出,直若江河冲决堤岸,奔流不止。他大叫一声,左掌一翻,拍在孟去病的肩头,自己仰面倒了下去。
再说孟去病,刚觉得“灵墟穴”上一麻,旋即感觉一股炙热的内力从“灵墟穴”上贯注进来,又将被封住的穴道冲开,不惟如此,这股内力更是留在了他体内,横冲直撞,所行经脉穴道俱都如被烈火炙烤,剧痛无比。他赶紧坐下,收敛心神,将独孤小花输给他的内力一点一点聚拢起来,再驱之于周身经脉,将从赵公明身上吸来的内力渐渐克制。此番经历说来简单,于他却是凶险万分。
江南见此突变,自是大惊,赶忙飞奔过来,伸手想要去扶孟去病,触手滚烫,不禁轻呼了一声。孟去病闻声睁开眼来,看到江南满脸惊惧和关切,心中一热。这时候就听到旁边有人说道:“这就是独孤小花教你的功夫吗?”声音中满是怨毒之情。两个人循声看过去,看到赵公明缓缓坐起,目光阴森,盯着孟去病。
江南见他目中寒光一闪,心知不妙,赶紧挺身,想要拦在前面,赵公明已经纵身而起,身在半空,火焰刀凌空劈下,转眼之间一刀变两刀、两刀变四刀,化作一片火海,似乎要将江南吞噬。江南顿觉烈焰滚滚,扑面而来,刺得眼睛生疼,不由得抬手遮面,还想拆招应招,早被赵公明飞起一脚,踢得倒飞出去,跌倒在地。她是不知,赵公明使出的这一招正是火焰刀法最后三招之一,施展出来,就算是江青峰也要勉力应对,她又如何对付得了。
这时候赵公明已经大步踏上前来,伸左手将孟去病提在半空,有如婴孩一般,右手上的火焰刀翻腾起一阵阵的烈焰,显见得心中震怒之极,恨不能一刀将孟去病砍为两段。他原本身材矮小,此时却是须眉皆竖,怒目横眉,显得高大无比。
江南怕他立时就要动手,急忙喊道:“你打赌输了,不能耍赖!”赵公明闻听此言,初是一呆,伫立良久,胸口急剧地起伏,终于长叹一声,慢慢将孟去病放在了地上,火焰刀上的烈焰也渐渐黯淡下去。他重重地一顿脚,转身离去,走出几步,停了下来,并不转身,沉声说道:“孟公子,我看你本性良善,不是坏人,好心劝你一句,像这种阴毒的功夫,你还是不要练了为好,否则江湖上人人都要视你为敌。”说罢,他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孟去病正受着体内真气四处冲撞的煎熬,赵公明的话虽是听在耳中,却是无法辩白,惟只有潜运内力、凝神聚气,过得许久才终于将赵公明的那股内力稍稍抑住。他睁开眼来,看到赵公明已经不知去向,只有江南倚靠在一棵树上,投过来的目光满是疑惑和戒备。
孟去病问道:“赵前辈呢?”江南冷冷地说道:“人家是个讲信用的武林前辈,打赌输了,自然离去。”孟去病听她语气不善,想要解释,又不知如何说起,只能勉强笑了一笑,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江南重重地点了点头,讥讽地说道:“原来你也不知道你结识了独孤小花,跟那个恶贼学了什么旁门左道的邪门武功。看起来赵前辈真是冤枉你了。”
她见孟去病并不说话,心头火起,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还藏着多少秘密?哼哼,你想要混入神剑山庄,又故意讨好于我,究竟藏着企图?”她越说越恼火,忍不住喊道:“看来我一点没有说错,你果然是个无耻小贼。枉我还把你当成兄弟!”说到后面,几近哭腔。
孟去病被她质问得张口结舌,着实按捺不住,脱口说道:“你总是问我作甚?要问就去问你爹。”一听这话,江南顿时发作起来,气得浑身发抖,怒喝道:“住嘴!我爹是堂堂神剑山庄的庄主江青峰,你怎敢将他与那个恶贼并论?他若是见到独孤小花,早已一剑将那个恶贼刺死,为武林除害!”
她话音未落,突然从旁边的暗处传过来一个声音,幽幽地说道:“江青峰啊,江青峰是个心狠手辣、卑鄙无耻的杀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