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诞下女娃-《江北女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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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挨了多久,仿若长达漫漫数年,封君扬忽听得产婆在屋内欢喜地叫道:“生了,生了!”紧接着又是啪啪几声脆响,窗内便传出了婴儿的啼哭之声。
朝阳子早已从东厢里出来,扬声问屋内产婆道:“情况如何?”
过不得片刻,就听那产婆回道:“是位女公子,母女平安。”
朝阳子不觉也松了口气,只等着待屋里收拾干净了,好进去瞧一瞧辰年。便是顺平,一时也忘了自己王爷,与朝阳子一同凑在门口处,想着去瞧一眼那小郡主。唯独封君扬还犹自呆愣愣地立在窗下,口中依旧念道:“辰年,我在这里。”
这一句并不比之前的那些声高,可落入辰年耳中,却是听得最为清楚。泪从她眼角溢出,与汗水混在一起,缓缓流入鬓角之中,辰年不觉闭目,直待那眼中泪干了,才轻轻开口,交代产婆道:“大娘,去把道长请进来。”
那产婆手脚麻利,很快就将辰年收拾利索,恭声应道:“知道了,您先安心歇着。”
不一会儿,朝阳子看过了那孩子,从外间屋里进来,先给辰年切过了脉,这才笑道:“挺好,一会儿我再给你熬些汤药来,这些日子你好好养着就是了。”
说话间,另外那个产婆跟着把孩子抱了回来,放低了给辰年看,满面堆笑地说道:“您瞧瞧,老婆子接生的孩子无数,却还从没见过长得这般好的。您瞅瞅这眉眼,再看看这小鼻子小嘴,看着就叫人欢喜。这小模样长大了怕是比您生得还要好!”
辰年强撑起身来去看那襁褓中的小娃娃,只见她小脸比人拳头大不多少,红彤彤的面皮,眉眼俱皱巴巴地挤在一起,哪里能看得出什么眉清目秀来。她不觉失笑,怔怔看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却是渐渐淡去,与朝阳子说道:“道长,你把这孩子抱到外面给他看一眼,就叫他走吧。”
朝阳子愣了一愣,才明白过来这个“他”指的是封君扬。
辰年垂了垂眸子,又道:“告诉他,以后也不用再来。这孩子先随我姓,等她长到懂事,我自会告诉她身世,到时如何,由这孩子自己决定。”
朝阳子不觉叹了口气,却是什么也没说,只叫那产婆抱着孩子去了外间。顺平还在门外等信,一听说朝阳子点名叫封君扬进去,不觉大喜,待再回身去找自家王爷,这才发觉封君扬还愣愣地立在窗下。
顺平一时也忘记了规矩,只乐呵呵地向着封君扬招手,道:“王爷,快些过来,王妃请您进去呢!”
不想封君扬立在那里却是不动,顺平忙小跑了过去,立在封君扬身前,又将刚才那话重复了一遍,封君扬却仍是没反应。顺平十分诧异,小心地看了看封君扬,就见他面上虽苍白,神情却已是镇定下来,只是不知为何会是这般毫无反应。
封君扬抬眼,淡淡地扫了顺平一眼,轻声说道:“你过来扶我一把。”
顺平一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强抻紧了面皮,也不敢问封君扬是不是吓得腿软走不了路,反倒替他遮掩道:“王爷也是,也不知道动动地方。莫说还是这么冷的天,便是没站僵了腿,也得冻僵了。”
他小声絮叨着,扶着封君扬往正屋门口走。此刻天色已是大亮,太阳早就越过了东侧墙头,明晃晃的阳光打在人的身上,倒是个雪后大晴天。封君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几步,低声问顺平道:“是她叫我进去?”
顺平想朝阳子叫与辰年叫也没什么区别,闻言忙点头:“是呢!”
封君扬心中顿觉亮堂起来,在门口处先解下了身上的大氅丢给顺平,这才自己打了帘子闪进屋里。一抬眼,就见朝阳子正抱着孩子立在外间屋里,封君扬腿脚不觉又有些发僵,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迈步。他停了片刻,这才提步上前,屏住了呼吸凑近那孩子,低头去细看她的模样。
小小的,娇娇的,那小手拳在腮边,细嫩得仿若透明……这是他的女儿,这是他和辰年的孩子。封君扬心中满是喜悦,眼角却不觉有些湿润,想也不想地就往里屋走去,恨不得一步就能迈到辰年身边。
朝阳子身形一闪,拦在他的跟前,低声说道:“她不想见你。”
这句话犹如一记闷棍,打得封君扬顿时一僵。他愣愣地站了半晌,这才回神,涩然一笑,轻声道:“我知。”
朝阳子又把辰年那些话转述给封君扬,道:“你知道她的脾气,就别硬顶着来了。”
封君扬缓缓点头,没有说话,只复又低下头看那孩子。
朝阳子是个面冷心热的人,瞧封君扬这般,竟是有些心软,想了想,便把怀里的孩子放进了他的怀里,道:“你抱一抱吧。”
封君扬哪里抱过这么小的孩子,一时手脚俱是僵住,也亏得那襁褓裹得结实,这才能叫他架着胳膊托住那孩子。他怔怔地看着那孩子,只觉得心都化成了一汪水,想低下头去亲那孩子,待凑近了却不敢触碰,便只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贪恋地嗅着这孩子的气味。
朝阳子将孩子从他怀里抱过来,道:“走吧。”
封君扬沉默了良久,却是轻声说道:“我想看她一眼。”像是怕朝阳子拒绝,忙又补充道,“我不进去,就在门口看她一眼。”
他说得那般可怜巴巴,朝阳子拿他也没了法子,只得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自己过去看。封君扬缓步走到里屋门口处,伸出手去想掀那隔帘,待指尖触到那微凉的门帘,却又停下了。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未动,最后却是缩回了手,转身往外面而来。
顺平一直在门口候着,不想自家主子这么快就出来了,一时不觉有些意外:“王爷?”
封君扬没有理他,只大步不停地往院外走去。顺平满心疑惑,看看他,又回头看看门内,忍不住跺着脚长叹了口气,这才在后追了封君扬而去。
封君扬带人从山中出来,并未返回宜平,而是直接从太行西侧绕过,奔赴青州,在那里度过了新武三年的除夕。
年前时候,慕容恒已是率兵打下了临潼,就在众人以为他会继续往东,攻打武安时,不想慕容恒却是停下了东进的脚步,只占据临潼与新野两处重镇,与武安的郑纶对峙起来。
慕容恒此举太过于出人意料,世人一时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因为天气寒冷不便战事,鲜氏这才暂停了东进,还有人说是因为鲜氏并不想与封君扬起正面冲突,所以止步临潼。封君扬听了这两种说法只是冷笑,他将视线从地图上移开,抬眼看向屋内众人,出声问道:“你们怎样看?”
郑纶刚从武安赶来,他虽未与慕容恒交战,却是曾亲自前往新野探察过鲜氏军队,闻言答道:“都不是。”
“哦?”封君扬双目微微眯了一下,问他道,“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郑纶道:“属下之前也曾以为慕容恒是为了青冀两地而来,现在却觉得他目的不在此处,而是为了看死我们,让我们无法出兵援助贺家。”
封君扬若想援助贺家,最好的出兵之路便是从青州往西而来,与贺家两面夹击鲜氏,既可令其腹背受敌,又能夺下些地盘,据为己有。而若是从云西经泰兴往北而来,只能是作为客军受贺臻调遣,白白出了力,却得不了什么好处。
此时能立在这屋中的没有一个笨人,便是老将莫恒心眼实诚些,到了这时也都明白了。眼下,慕容恒驻兵新野、临潼,就是看死了青州西出之路。一旦大军从青州而出,除非先去攻下这两城,否则慕容恒随时可以派骑兵南下,切断封君扬大军的后路,置他于被动之地。
可攻城与守城,这一反一正,差别可就大了去了。若慕容恒肯东来,莫说他有十万大军,便是再多些也不怕他。可眼下攻防对换,想从慕容恒手上夺回新野、临潼两处重镇,却是极为不易。
封君扬本想着叫鲜氏与贺家再彼此消耗些,这才没让郑纶出兵援救新野、临潼两地。不想拓跋垚恰恰就利用了他的这个心思,扼住了他西出之路,然后安坐靖阳,看着穆展越与陆骁两个一步步向南推进。
封君扬眉头微皱,向邱三道:“豫州那里如何了?”
贺泽虽早已返回泰兴,可他一只手臂被辰年废掉,无法上阵杀敌,只得另换了堂叔贺进去了豫州,这才将贺臻替了回来,坐镇泰兴。那贺进虽也是一员颇为出色的战将,却与贺臻不能相比,不过才守了几月的工夫,豫州就已是险象环生。
邱三听封君扬询问,忙答道:“从前几日传过来的消息看,豫州光景不是很好,那陆骁几次引得贺进出战,叫他折损了不少兵马。”
莫恒闻言,不由得说道:“这样下去可是不妙,豫州乃是江中平原的门户,一旦破了,千里沃野可任由鲜氏铁骑驰骋,几日之间就可到达泰兴。”
依鲜氏大军现在的势头,豫州城破不过是早晚之事。封君扬担心的不是豫州城破,而是贺臻能将泰兴守上多久。盛元年间,北漠鞑子曾围困泰兴长达两年之久,却是也没能攻下泰兴。这一次,却不知贺臻能坚持多久。
正月未出,豫州终被穆展越与陆骁合力攻破。消息传回靖阳,拓跋垚不禁大笑,与身边近侍说道:“你可知夏人明明有这么广阔的土地,有这许多的人马,为何却被我们鲜氏打进国门,夺下一座座城池吗?”
近侍想了一想,恭维道:“因为咱们鲜氏兵多将广,骁勇善战。”
拓跋垚笑着摇头,道:“因为他们人心不齐,他们只会彼此算计,玩心眼,窝里斗!”
他既这样说,身旁众人自是随声附和,又有心腹老臣说道:“豫州既下,江中平原可任由我铁骑驰骋,攻下泰兴就是早晚之事,只那青、冀两州有太行山作为屏障,不好夺下。不如叫贺兰部也带兵入关,往东支援慕容部。”
拓跋垚闻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又过得几日,陆骁的信使从豫州而来,向拓跋垚禀报道:“攻破豫州后,丘穆陵将军纵容帐下的北漠人马在城内劫掠了三日,虽未屠城,却也与屠城无异。”
拓跋垚刚从城外回来,身上的狐裘大氅尚未解下,衬得他人高大而俊美。他闻言并不在意,道:“人家这么老远过来给我们打仗卖命,图的是什么?总得给了他们好处,他们才能继续为你拼命。叫步六孤骁不用管这些,他若不忍心,那就约束部下,离得那些北漠人远点,别跟着掺和就是了。”
信使解释道:“步六孤将军是怕丘穆陵将军如此行事,激起夏人仇恨,以后会拼死而战,待攻泰兴的时候,更加艰难。”
拓跋垚反问那信使道:“难道丘穆陵越张榜安民,不取百姓分毫,贺臻便会开了泰兴城门,迎你们入城吗?”
那信使被问得张口结舌,拓跋垚又笑了笑,道:“无论丘穆陵越如何行事,泰兴之战都会极为艰难,因为贺臻知道,丘穆陵越是一定要屠泰兴的。回去告诉步六孤骁,叫他带兵暂在豫州城外驻扎,待丘穆陵越南行之后,再进驻豫州安抚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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