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傻子不真傻-《公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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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傻子不真傻
虽说正业集团早起了吞并榕星之心,可战博在商场沉浮多年,也不会不知道商人们、尤其是成功商人们的友谊风吹即散。若非实在现状吃紧,他绝不会向严中裕开口。银监会要求银行对地产商贷款大幅收紧,榕星由于开发资金紧张又没了岳父的照应,即将面临工程全面停止的状况。
战博在这个时候忽然对儿子回心转意,一来是听从媳妇儿规劝,二来也是迫于榕星转型急需自筹资金。钢铁业几乎大崩盘,榕星集团旗下目前没有叫得响的项目,唯一在市场上有足够知名度的就是觅雅。ac尼尔森报告曾显示,整个国内化妆品市场中本土品牌的份额在不断上升,国内化妆品行业值得投资机构看好,诞生享誉国际的品牌也是迟早的事。
战博相信投资机构不可能忽视这样的专业分析,但当务之急他必须让人们觉得觅雅乃至榕星值得投资。所以他少不了得打肿脸豁胖,把目前能调动的资金全投入觅雅,密集的广告投放,以奢侈品的定位打造觅雅旗舰店,怎么高调怎么来。
本还担心儿子不肯接受,但这小子到底吃了一阵子苦、碰了一鼻子灰,态度比以前软下不少。战博表示满意的同时,还想着等榕星进入与投资机构谈判的实质阶段,就要再让温妤出面,撮合儿子与邱部长的女儿。
即便没有温妤从中撮合,战逸非也打算先低头了,这事情确实是自己不地道。但他们俩的相处模式也就是这样,哪回不是互撩狠话天翻地覆,转眼又在床上“和解”得如火如荼。
战逸非循着滕云给出的地址找到了方馥浓的姨妈家。吃不准方馥浓在不在,但美博会的时候他就挺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女人能培养出这样一个迷人又无耻的家伙。
刚刚自报家门就被请进了门,还未让老夏把拎在手里的见面礼放下,便发现,居然李卉也在。
方馥浓还没回家。李卉正和叶浣君一起包馄饨,系着围裙,纤纤素手灵巧地动,一秒钟就利索地包好一只。家常味道,上海人最喜欢的荠菜肉馅。
叶浣君知道来的人是侄子的老板,却也表现得不太热络,自打方馥浓去了觅雅工作,别说忙得见不着人,命都差点丢了。
倒是李卉一边包着馄饨,一边以女主人的姿态招呼了他,留他一起用晚餐。
战逸非让老夏在车里等着,方馥浓不在,李卉却在,这地方他坐不住。
“我记得以前馥浓就爱吃姨妈包的馄饨,速冻的一口不碰,还非得是你亲自调的馅儿。我以前试着包过很多次,可就是调不出这个馅儿的味道,怎么都学不会。”
“我从来不用买来的肉糜,都是半精半肥的肉细细切碎……”叶浣君受了夸自然得意,挺胸撅腚、眉飞色舞地向李卉传授起自己的秘方,家门忽然被人拍打得砰砰响。
嗓门极响,不开门也听得清清楚楚:“阿君啊,你家晚上切(吃)啥好切(吃)额啦!我跟阿芳来蹭顿饭,好伐啦?”
叶浣君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去把门打开了:“也没撒好切额,就包了点荠菜肉馄饨。”
女人们一边在玄关脱鞋一边嚷嚷,语速极快,如同机关枪的子弹四处横飞。
“阿君啊,你这次一定要帮我,帮我一起收拾那个503的那个女人!真的,她也太不要脸了!我家老公坐夜班,白天要休息的,可她家空调滴水打在雨棚上的声音吵是吵得来,我去跟她沟通把排水管往外头接一点,别打在我家雨棚上,这么小一点事情她硬是不肯。这个女人真的不要脸!我今天就把垃圾倒她家门口了……”先进门的一个女人笔直走向客厅,见到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愣了一愣,“哎,阿君,这是?”
“战逸非,方馥浓的……老板。”战逸非自报完家门就打算起身告辞,却突然凤眼狠狠一睁,定在了进门而来的另一个女人脸上。
在觅雅老板眼里,情人的姨妈和上海街头任何一个中年妇女都没区别,她们或许也曾在道牙子上步履轻盈、长裙飘飘,却最终被岁月变成了一个嗓门粗粝、身形臃肿的女人。
可这个女人不太一样。她脸上那块硕大的胎记非常眼熟。
串门子打麻将是她们这些退休女人最大的爱好,名叫阿芳的女人就是那日麻将桌上脸上长个大胎记的,说是来蹭饭,其实是来看李卉。
这一看就彻底死了心——自家那个侄女一张脸有人家两张大,两只胸脯却没人家一只大。
叶浣君要堵人说自己侄子喜欢男人的嘴,李卉就成了最好的证明。这几天李卉几乎天天都陪着她在小区内出入,名车开进开出,对左邻右舍也极为大方。
这让叶浣君腰杆子挺直好些,这么漂亮又有钱的侄媳妇,谁见了都只能面子上连称“恭喜”并暗自含恨在心。
“这些馄饨应该够晚餐了,我先去把它们下了吧。”李卉注意到战逸非脸色煞白地僵立在原地,嘴角微微一翘。她走进厨房,以个确信客厅里的男人一定能听见的音量说,“时间过得好快,我记得我和馥浓在复旦念书的时候,同普坊还没拆迁。”
“同普坊”是他七岁以前居住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废弃的教堂。
“馥浓总是忘不了当时那个住对门的女人,也是,人这一辈子能看见几回一个正巧摔死在自己眼前的人……”
而这些打小一块长大的邻居总是联合起来围剿她们的“敌人”,往人家门口倒垃圾就是她们“战斗”的法子。
——你要不要脸啊!居然勾引一个中学生!人家还是孩子呢!
——你们滚开!我妈妈不是这样的人!
——好可怜啊……这么年轻……这么好看……她这样死了,儿子怎么办呢?
——也许几天不见你的同桌就进了少管所,也许一觉睡醒你对门的女人就跳楼了!
李卉端着一碗馄饨走出厨房时,战逸非已经不见了。
“哎哟,走啦?”随着准侄媳妇出门的叶浣君这才反应过来,有点担心地说,“这是不是怠慢了?”
“没事的,姨妈。”李卉嫣然一笑,将有点烫手的馄饨碗放在了餐桌上,“他现在一定没工夫想别的。”
老夏瞧见战逸非神情恍惚地出了门,忙下了车,为他拉开后座的车门:“去哪里?”
“回……回家。”
“回方总监的家吗?”
“哦不……不去他那里。”战逸非努力想了一下,他不想住方馥浓那儿,也不能回有唐厄在的自己家,别无选择之后只能说,“回我爸那儿。”
一路的风驰电掣与心不在焉,他既惊且怒,对象不一,五味杂陈。他跟方馥浓之间糊了一层纸的过往交集,他竟没从来没想过戳破一窥。
战逸非走进父亲战博的别墅,一家人正在用餐。这个时间点家家户户都围坐在餐桌旁,尽享人间天伦。
“小非非!”当着父母的面,战圆圆依然没大没小,放下碗筷惊喜地嚷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战博面上不露喜色,倒也一样搁下筷子,望着儿子:“吃饭了吗?没吃就坐下一起吃吧。”
神情木然地摇了摇头,战逸非径自上了楼。
他听见马慧丽在身后抱怨:“问他话也不答,怎么这么不懂道理!”
他听见战博轻声呵斥:“你少说两句!”
走进自己的卧室,这么大一间屋子,战逸非只抱着膝盖,蹲坐在墙角。不知道自己在黑暗里坐了多久,房间里的灯却突然被打开了,战圆圆抱着一只糖果罐出现在门口。
战逸非抬手去遮挡忽然见了光的眼睛,战圆圆已经自说自话地不请自进,抱着糖果罐坐在了他的身边。
“你出去……”怕被妹妹窥破自己的情绪,战逸非冷着声音赶人,“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你管你待着啊。”望着哥哥的眼睛,战圆圆笑得一点不害臊,“你就把我当耗子,别当人。”说着还两根食指指尖对着指尖,凑在唇前,“吱吱”了两声。
当初就不该让她跟着方馥浓,好的没学会,皮倒是越来越厚。战逸非一翻眼白,从妹妹手里拿过糖果罐,挑了枚自己爱吃的水果硬糖,剥了糖纸塞进嘴里。
战圆圆也剥了一颗,抿着满嘴令人幸福的甜味,一歪头就枕靠住了哥哥的肩膀。
两个人沉默着坐了一会儿,女孩先开口:“欸,小非非,你是不是喜欢馥浓哥啊?”
自认掩饰得不错,战逸非回头去看妹妹,一脸的惊惑。
“你这什么表情?你真当我傻啊。”战圆圆不快地撇了撇嘴,“那天馥浓哥让你站在他这一边的时候,眼眶都红了,哪个员工这么跟老板说话呀。”
战逸非又拿一颗糖,摇了摇头:“成年人的感情,你们小孩子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战圆圆大起嗓门,“我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战逸非皱眉:“谁?”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过一个叫徐亮的?我们换校区的时候你开车送我去学校,那个等在校门口要帮我搬行李的。”
战逸非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个又黑又矮、还穿一条运动裤的家伙?”
“人家不矮!人家一米七八呢!人家也不黑!你不能见了比你矮比你黑的就嫌弃,你以为人人都是你这样的……”及时刹车,战圆圆吞下“白富美”三个字,改了口,“你以为人人都是你这样的高富帅呀!”
战逸非依然不见好脸色,冷冷说:“他是不矮不黑,但想追我妹妹,还差得远。”
“徐亮从大一一直追我追到了大四,我看他挺有诚意的,决定还是给个机会吧。”一眼不眨地望着哥哥的眼睛,小丫头忽而腼腆地笑了笑,“我就是想跟你说,我说过喜欢馥浓哥的话那都是瞎胡闹!你们好吧,你得可劲幸福,千万别顾忌我!”
对视着妹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战逸非仓猝别过脸,眼眶发热,声音冷中带颤:“谁顾忌你,想太多。”
知道对方不会再顾虑自己,这些日子紧揪的心总算完全松缓下来,战圆圆嘻嘻笑着,一把就挽住哥哥的胳膊。
“小非非,我最近发现一个问题。”又枕住哥哥的肩膀,“嫂嫂好像不太对劲,我看见她一大把一大把地吞药片,我问她怎么回事,她却摇头说没事。她嫌我小,什么也不跟我说,只跟薛彤姐说……”
“什么?”温妤的状况令人担心。
“我想你去多关心关心她,就会好的吧。”小丫头凑头贴近哥哥的耳朵,神叨叨地压低了声音,“欸,小非非,我还有一个问题……”
战逸非也向妹妹靠近,凝神去听,结果却听见这么一句——
“做下面那个的时候,是不是很爽呀?”
战榕手里有一柄藏刀,收在里头的时候貌不惊人,稍一出鞘便杀气凛凛刀光燎烈,岂止是如同常言说的雪芒,简直如同雪山顶头辐射万丈的太阳。这是严中裕几年前送他的。严家父子都爱玩刀,也是一个偶然巧合,夸赞一声,对方就大大方方给了。
一般坐过牢的人都能被人看出来,他们就似战榕手上这柄藏刀,稍不留神就要慑人一慑,但战榕看不出来。谁看他都和蔼、稳重、气质儒雅。而且不只看不出来,根本也鲜有人知道,这个榕星集团名义上的二把手还有身陷囹圄的不堪一面。
有人为梦想粉身碎骨,有人为目的不择手段,梦想也好,目的也罢,都似二八娇娃的青春胴体,能令一个男人寤寐求之,辗转反侧。
战榕一直自认是个厚道的人,可偏偏生活串通了他的大哥,对他不太厚道。
当时战家兄弟都在一家国营钢厂供职,战博是工人,战榕是工程师。国营钢厂由上至下都管理混乱,战博秉性好财,平日里时不时地偷点钢材出去卖,赚了不少小钱。
战榕一直知道,但设身处地体谅自家大哥的艰辛,虽不赞同,也不会向外人揭发。
何况身为那个年代少有的大学生,他有自己的抱负与想法。
国营钢厂僧多粥少入不敷出,国家负担过重,一系列的改制迫在眉睫。上头的领导看出战榕这人有想法,便对他说,要不大伙儿都下岗,要不你就挑个头,把这个烂摊子盘下来。
很快战博也听到了这个消息,立马劝弟弟别接手,他觉得那么多人要糊口,上头的人吃喝嫖赌,下头的人滥竽充数,你又狠不下心来让他们统统滚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盘不活,即使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也活不了。
但战榕不信邪,他认定自己有技术,这不是挑战,反倒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给当时的领导塞了好处,就把引进自国外的几千万的炼钢设备当废铜烂铁卖买了下来,自负盈亏,挑起了大梁。
改制以后,战榕就把钢厂的名字改成了榕星,然后他看战博在别的车间干得辛苦,便把他挖过来,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干。
为了榕星能发展起来,战榕当真把命豁了出去,事事亲力亲为,既管技术,又跑业务。为了卖几十公斤的钢粉能在客户的门外蹲一宿,把人感动得不和你合作都不行。
然而,偏偏在榕星发展势头最好的时候,他被人检举了,罪名是侵吞国有资产。
检举他的人还确有其事地提供了证据,连他给哪几个领导送过礼、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送的什么,这些最隐秘的枝节都呈了上去。
这个问题可轻可重,轻的话把事情讲明白就算完了,重的话就得枪毙。当初他主动接手烂摊子时得来的保证全不管用,而今秋后算账毫不留情。
战榕在看守所里关了一段不短的时间,看守所里的岁月很难熬,他是大学生,那个时代的大学生就是顶顶渊博的知识分子,战榕适应不了一夜间从知识分子沦为了阶下囚,在里头大病一场,几乎折掉了半条命。幸而外头的妻子为了证明丈夫的清白四处托人打点,砸锅卖铁不止,还欠下一屁股债。交出大笔保证金之后,战榕跨出看守所的那一刻与妻子抱头痛哭。
等他再回榕星,已经有人接了盘。
就是哥哥战博。
偷卖钢材的时候战博熟识不少客户,那个时候也已经认识了省长的女儿马慧丽,他对弟弟倒也大方,说,按理说我不能雇一个有这么严重经济问题的人,可你这样出去也难找工作,你是我弟弟,有什么事,我这个做哥哥的总会想着你。
兄弟俩的位置一夕之间掉了个儿,当初是弟弟照顾哥哥,而今是哥哥收留弟弟。倾家荡产不说还带了一身的病,战榕对于敢冒大不韪收留自己的大哥,还挺感激。心里想着榕星虽然不是自己的了,但怎么说也是战家的,他依然跟过去一样拼命,再加上后来战博娶了马省长的女儿,榕星的发展简直算得上是一日千里。
战榕挺欣慰。
只是每次欣慰之后,望着拔地而起的榕星大厦上巨幅的“榕星”标志,都忍不住感到心如刀割。
到底是谁检举了自己?
如果没有那个人,他的梦想不会半途夭折,他疑心过原来那个一直妒贤嫉能的厂长,也疑心过终日一脸假笑的支部书记,甚至疑心过在榕星钢厂看大门的瘸腿老头。
唯独没有疑心过身为家人的战博。
直到某一天,一个要出国与儿子同住的老技工跟他说了实话。那个老技工是他的师傅,还是战博的师傅,那个时候师傅往往比爹还亲,他说,你傻啊,当时写信检举你的人就是你哥啊。临走之前,老人摇了摇头,叹出一口气来,你想想谁会知道那些外头人绝对不可能知道的细节?谁又从这事儿里得到了最大的好处?因为你们都是我徒弟,所以这么多年我没拆穿,可我实在不忍心见你犯一辈子的傻。
说是五雷轰顶都是轻的,战榕觉得自己从牢里捡回来的半条命又丢了。
后来战博把股份给儿子,给女儿,甚至给了相识多年的老部下,唯独没留一份给战榕。
便是待一条狗,也不该这么绝情。
战榕把战逸非带回战家,一方面觉得这孩子可怜,另一方面更想看看这么个私生子能惹出什么乱子来。
现在又一个私生子等着被他带回战家。
战逸非许诺过薛彤,等他安抚了温妤就一定带她与小喆回到战家,但薛彤等不及。她以尖跟红唇作为武装,大咧咧闯进战榕办公室时,战榕也正打算去找她。
战榕面带微笑地望着这个女人,面带微笑地判断——这个女人是个急性子,从她的面相与妆容就看得出来。一张标致得不能再标致的瓜子脸,一双大眼睛几乎将脸盘的上部完全占满,女人的妆容显示出她“肉食”的本性,风情外露得猛、准、狠。
薛彤表示自己本来想直接去找战博,但联系不上,所以就先来找了他。
她说:“战逸文那个死鬼死不足惜,但他在外头留了战家的种。”
战榕了然一笑,“我知道。”他说,“滕博士跟我提过。”
“那二叔,你看怎么办吧?”薛彤气势咄咄,不给他人也不给自己留退路,“你要首肯,小喆今天就跟你回战家,你要不同意,就当我今儿没来过,我直接去找孩子的爷爷!”
战榕笑得眼纹舒展,像极了一个和蔼的长辈,他问:“就算小喆跟我回了战家,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好……好处……”薛彤一时支吾,旋即马上反应过来,“我儿子有个好未来,对我不就是最大的好处吗?!”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急性子,手上有牌就要马上打出去。早一点、晚一点对小喆没什么差别,对你差别可就大了。”
薛彤杏眼睁圆,一脸不解:“我?”
“好牌差牌看你怎么打、怎么组合。现在小喆的身份没揭开,阿非顾忌你,顺带也得顾忌滕云——你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难道就不想再嫁了?”
薛彤认为有道理。战逸文留给她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她只记得那只生殖器尚算温存热烈,但她现在更惦记另一只。
薛彤从战榕的办公室出来就打电话给了滕云。
但对方一看见她的号码,便掐断了。
许见欧回来了。
离开的时候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回来的时候也没给一声通知。许见欧进门第一句话便是想吃一顿家常饭菜,滕云二话不说,撩袖子就进了厨房。
两个人并肩在灶前忙活,你切菜我热油锅,不时说笑两声,似乎又找回了当初的默契。
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只当噩梦一场,醒了便好。
辞了电视台的工作,许见欧深感上海这个环境没法再待下去。带着一点茫然、一点期许、一点虎狼环饲的担忧、一点前途未卜的彷徨,他一路向北,然后发现,自己的归宿应该还是北京。
“其实若想从事文化行业,本就应该去北京发展,只是以前一直没勇气背井离乡。我这次去看了,北京那城市真是让我一眼就喜欢到骨子里……”
觅雅而今很热,滕云身居觅雅高职,同行跳槽肯定不难。许见欧还没来得及邀请对方辞职与自己同去北京,手机声又响了。滕云低头看了眼薛彤发来的微信,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察觉出对方神情不对,许见欧问,“谁的信息?”
“没什么。”将手机关机,扔在灶台边,滕云冲久未见面的恋人温柔一笑,“厨房油烟太重,你去厅里等着,一会儿就有大餐奉上。”
“吃完就走在我这儿是行不通的。”薛彤的信息露出凛凛杀气,她说,“你那个以权谋私、收受贿赂的视频,现在在我手里。”
方馥浓选择这个时候出国,绝对是因为机会千载难逢。一个大亨与他眉来眼去已久,终于决定出资他在南非的项目。这笔融资有多来之不易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初面临资金危机,纵然口才绝佳、风度翩翩的公关先生也没少吃闭门羹。
一次又一次被人拒之门外反倒磨出了这个男人的韧劲,方馥浓始终相信,因为有空缺,所以有机会。他以高端商务为切入点拿下了那块地皮,转眼就瞄准了更高的目标——他计划中建造的会议中心将取代卡尔顿中心成为南非乃至整个非洲的第一高楼,发展潜力无限。
去跟那个南非大亨谈生意前,方馥浓先拐道去乞力马扎罗爬山。跟当年闷声不响离开许见欧去往西藏一样,他像拴不住的风一样处于远离地平面的地方,还嫌自己登得不够高。
到底今非昔比,一口气上山有些费力,沿途休息也咳个不止。方馥浓停下脚步眺望远处风光,迅速反省起自己已经度过的人生,不甘苟且,不肯平淡,永远以攀登者的姿态找寻极限——北京人管这种心态叫“拔份儿”,上海人则叫“扎台型”。相似又不似,但大约都是逮住机会就要冒头。
一些念头很快哔哔剥剥如火燎原,他最想的便是这样扔掉战逸非跑了,管自己曾经承诺的与答应的,他俩间那点情分也不要了。
天高且海阔,无爱一身轻。
两天前他收到了周晨的邮件,精灵仙境的成分分析全部出来了,劣质得很。形势严峻,觅雅现有的问题只怕还是冰山一角,他要么就不管战逸非死活任其被人鱼肉,要么就一心一意辅佐储君兼爱侣。
方馥浓脑子里有一百个自己,九十九个选择前者,他却决定听从第一百个的建议,暂且留在上海。
回到上海,方馥浓第一时间先找了宋东坡与周晨,但对方告诉他,精灵仙境已经由代加工工厂大规模投产了。
方馥浓皱眉面向周晨,语气里有了责怪的意思:“不是让你看着么?”
“这事儿倒真怪不上周晨。按理说,要让最后出来的成品稳定,原料陈放都要至少一个月的时间,怎么也不可能现在就投入生产。”宋东坡告诉他,“这件事不止奇怪在这一个地方,精灵仙境的投产搞得神秘兮兮,也是苏州工厂的几个技术员被调去那家代加工工厂帮忙,我才发现居然已经开始生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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