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和景从(五)-《听说有人要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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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他突然得了这个病,国内外的医生全都束手无策,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病发的时候输血,可偏偏他的血型稀缺。

    后来,父亲买来一个孩子养在家里他是知道的,他想过补偿这个孩子,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哪怕他变成了一个纨绔,自己也从来没有苛责过他。

    他给林德伟钱,封住他的嘴,让他这么多年不许来认小宁,也是想要保护他。

    四年前,宁见景被人误以为是宁见药绑架,他那时候住校并不清楚,对方要求一千万赎金,父亲没有给并报了警,绑匪愤而撕票。

    宁见景很聪明,他被拐卖后遭遇了那么多,对于危险的敏感度和逃跑的招数层出不穷,竟然真的给他逃出去了。

    他跳出窗户的那一刻,小仓库轰的一声爆炸了,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气浪将他掀翻摔进了河里。

    他腿不好,又不会游泳,在河里基本就是等死,载浮载沉了几分钟,幸好被一个停靠的渡船人救了起来。

    他是自己回到宁家的,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人问起他是怎么回来的。

    后来,宁见药回到家,才知道这件事,发了一通脾气说他也是自己的弟弟,被绑架了不仅不给赎金竟然还扬言报警,这不是等于将他往火坑里推吗!

    小宁还那么小,他听着父母跟绑匪说不救,报警的时候得多绝望?

    宁太太在旁边慢条斯理的修剪指甲,听见这话笑了,“你是不是上学把脑子上傻了,你哪有弟弟,你只有妹妹,哪儿又冒出这么个弟弟。”

    宁见药被这话被噎了一下,很快又说:“那他为我输血这么久了,就算不是一家人,总也该救救他吧,你们就忍心看着他死?那是一条人命啊!”

    “这是什么话,我们也想救他,只是这绑匪要一千万,我跟你爸去哪儿现找一千万给他。再说了,不是说了么有困难找警察,我们不报警难道还助长犯罪?”宁太太换了个姿势,对这件事显得云淡风轻毫不在意。

    宁见药说不出话,又去看宁父,“爸。”

    宁父抬起头,训斥道:“我们不救他能平安回来吗?大人又大人的考量,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也要和绑匪交涉。”

    “可我明明……”

    “好了,他现在已经平安回来了,你还有心情争论这些无意义的东西,不如去多上两节课,以后早点进公司帮我。”宁父说完便不再抬头,俨然是不想再说话。

    宁太太倒是不像他这样,冷哼了声说:“他能值一千万?别说绑匪要这么多,就是要一万,我都不会给,买来的孩子,我看指不定就是你爸在外头的私生子。”

    “也是,外头的野女人生了个贱种,活该就卖血。”宁太太修完指甲,站起身掸掸自己精致的真丝旗袍,轻嗤了声:“要不是这样,我还嫌他的血脏呢。”

    “如果你们当他是给我输血的血包,那我宁愿你们不要收养他!”宁见药死死地攥着手,眼神恨恨地看着父母,“他也是人啊!”

    宁太太无所谓的笑了声:“不收养?我们也不想收养他啊,是你需要他的血。”说着忽然话音一停,她想了下措辞,又说:“也不算,有钱,还能买到其他人来给你捐血,只不过这个小野种,可又要流落街头了,说不定哪天就死了,你还觉得在我们家里可怜?”

    宁见药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宁太太说得对,虽然他给自己输血,可到底自己家收养了他,免得他受风吹雨打,也免得他朝不保夕,起码给了他一个家。

    宁见药说不好是恨自己还是恨谁,如果他身体健康,小宁就不用给他输血了,他在这个家就能活的轻松一些。

    他们也不会拿他当一个血包看待,宁见药心里像是梗了一块石头,噎的他喘不过气,连推开门的动作也大了些。

    宁见景在房间里写作业,被声音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站起来。

    宁见药挥了下手:“没事,你继续写作业。”

    虽然这是有权有势的宁家,但他的房间里简朴的甚至不如家里佣人,只有一张白漆的木床,一张挺残破的桌子,连个台灯都没有。

    他给买过,可没过几天就坏了,佣人也总说他调皮捣蛋,弄坏东西,所以才不让在房间里放太多东西。

    “我刚给你买的台灯怎么又坏了?”宁见景看着角落废墟似的台灯尸体,眉头微微皱起。

    宁见景看都没看那个他连碰都没碰过的台灯,“哦”了声,说:“不小心打了。”

    宁见药深吸了口气,以为他是在报复,想到他在家里确实是不太如意,所以也任由着他弄坏东西稍作发泄,在他能力范围内,由着他了。

    宁见景那时候已经有一点叛逆了,会冷言讥讽他,也会抗拒他的好意,宁见药都把它归结于报复心里,伤害别人来达到满足。

    宁家的人伤害了他,他伤害自己,这也算是持平了。

    后来有一次,宁见景跟人打架,学校要叫家长,他怎么也不肯,学校老师没办法,只能叫了宁见药过来。

    两人都受伤了,宁见景更重一些,他和老师带着两人去医院包扎。

    宁见景扯了下纱布,垂眼嗤笑,“我叫林述,不是你们家二少爷。”

    那时候宁见景丢失了一些记忆,不记得自己家在哪儿,也不记得有什么人,却还记得自己叫林述。

    有时候宁见药都怀疑他是故意编造出这么个身份来气他的。

    结果不是。

    那天正巧林德伟来医院探病,听见了这句话,又惊又喜地站在了原地好半晌,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一会这个与他记忆里长相截然不同的林述,猜测是不是他走失的那个儿子。

    他没有立刻上前,因为他又听见了宁见药说,“不管你认不认,你都是宁家的二少爷,记住你自己的名字,你叫宁见景。”

    林德伟没有贸然相认,宁家在秦城那也是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他记下了名字,又打听到了他的学校。

    后来,宁见药发现了他,派人调查了他的身份,发现这个林德伟酗酒赌博,实在不是一个好父亲,便跟他做了交易,每年给他一笔钱,但不允许他来和林述相认。

    他怕总有一天林德伟会来“吸”宁见景的血,再加上那段时间宁见景在放学途中突然见到了一场爆炸,就开始总是梦到被绑架的那天。

    他没有办法,就找了人为他催眠,抹去了他是林述以及被绑架之前所有的记忆,重新给他植入了一部分假的记忆。

    失败了很多次,宁见景比想象中要冷静,哪怕成功催眠了,也很排斥植入新的记忆,一连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才成功。

    宁见药现在想想,他已经不敢确定当时那个催眠成功了多少,植入的记忆他什么时候发现是假的。

    他得知小宁开始找父母的那一刻如遭晴天霹雳,以为他知道了自己就是林述,忙去确认心理医生。

    后来才知道他并未全部回忆起来,只有一点点模糊的记忆,于是他被买通了那个私家侦探,让他隐瞒并且说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去误导宁见景。

    他甚至不惜给他安排一对假父母,都不想让林德伟这样的人同他相认,他是宁家的二少爷,只能做宁家的二少爷。

    **

    宁见药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秘书小跑着迎上来,语速飞快地说:“宁总,小宁总已经在办公室等了您一个多小时了。”

    宁见药问:“就他一个人?”

    “不是,还有一个年纪大概三十多,看着很精明的男人一起来的。”秘书想了想,说:“我听见他叫那个人沈凯。”

    沈凯。

    宁见药停了下脚步,秘书问:“怎么了?”

    “没事。”他走进电梯,秘书伸手按了楼层,又继续道:“我听有人说他就是陋巷的老板?所以陋巷也是宁家的产业吗?”

    宁见药略一侧头,秘书吓的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很快,电梯到门开了,宁见药快步走到会议室,推开门。

    宁见景倒是坦然,跟沈凯两个人有说有笑的,面前摆着一叠瓜子一叠坚果,开茶话会似的,一点也不像是家公司的老板,散漫至极。

    宁见药听宁见琴说了那天在陋巷里宁见景的无法无天,甚至还让人卸掉他二姐夫的胳膊,胡闹程度简直罄竹难书。

    想到这里,他看宁见景的眼神更沉了。

    “哟,宁大少爷来了。”宁见景掸掸手,靠向椅背,笑着伸手往他一指,“沈凯,去。”

    沈凯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拿起桌上的文件说:“秦城绿地改建项目前段时间由我们陋巷标到,哦,就是你们临门一脚失败那次。”

    宁见药脸色不大好看的拧着眉头,关上门走进来坐在桌边始终不发一语,听沈凯有意无意的讽刺自己的失败。

    沈凯又说:“这个项目潜力很大,但跟我们陋巷的未来发展并不是很契合。”

    “小宁,你为什么开得起陋巷。”宁见药隔着长长的办公桌,声音发沉地问。

    宁见景没抬眼,沈凯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说:“我听说贵公司这两年的投资接连亏损,今年的财报虽然还没出,但稍作估算也知道现在应该是负营收,这个项目,我们就分文不取,送你们了。”

    宁见药微怔,这个项目价值启动了价值数亿,甚至能连翻数十倍,他分文不取,送自己了?

    他直觉不相信宁见景会这么好心,如今他是什么样,有什么样的城府心计,他一清二楚。

    宁见景笑着将手臂放在回忆桌上,撑着下巴眼底含笑道:“哥,我怎么觉得,你怕我。”

    宁见药眸光一颤,却没有像平常他口出不逊时那样愠怒,反而是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谨慎地问:“你有什么目的?”

    “我?”宁见景微微摇头,“没有目的。”

    宁见药不信,公司亏损的事情他一清二楚,拼了命的想要挽回,却像是一个即将亡国的皇帝一样毫无办法,只能看着这个商业帝国一点一点瓦解冰消。

    如果宁见景真的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不可能毫无所求,他这么恨宁家人,怎么可能还会帮他。

    “那你要什么?”

    宁见景想了想,眼皮淡淡一掀,轻道:“除了宁氏之外,我要你宁家名下,所有产业的股权。”

    话音清浅,但落在宁见药的耳里无疑是晴天霹雳,要他宁家名下所有产业的股权,那就等于是削光了这株大树的所有枝干,他果然是狠的。

    沈凯见宁见景懒得再说,便接过话头说,“宁总您不答应就算了,我们老板并不打算强求,另外有一件事希望您清楚,就算您不舍弃这些枝干,等宁氏这棵大树倒了,他们也一样干枯。”

    宁见药其实早已经卖了不少产业,从饭店到楼盘,售出了很多来挽救宁氏,可最后还是没有办法。

    “好,我答应你。”

    沈凯看都没看这两个人跳梁小丑,把文件递到宁见药面前挨个儿摊开,说:“爽快,来签字吧宁总,别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了。”

    宁见药见他这一份份文件详详细细的,把每一个产业都打听的清清楚楚,用了比他出售时更高的两倍的价格进行收购。

    “小宁,签完字,我跟你谈谈。”宁见药稍稍翻了下文件便准备签字,沈凯说得对,他没有别的选择了,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想知道,到今天为止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跟我谈什么?想问我陋巷违不违法?让我关了陋巷回来兄友弟恭,逆来顺受你们家?还是让我晨昏定省,规矩守礼?”宁见景煞有介事的想了一会,认真地说:“其实你还想问我,是不是真的买凶伤了元生,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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