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李成蹊激厉的声音,几乎和琴声难分彼此。 赶上了。 赶在宋嘉树死之前,把琴带了过来,他还有什么理由见死不救! 慈祥正直的先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木立在原地,张口结舌。 “这不可能!李成蹊!你谋害宋师兄不算,还想污蔑先生!” “先生,不要听他胡言,先救宋师兄要紧!” “先生!先生……” 琴被递送到襦衫老人面前,那一层淡青色的光犹如一面牢不可破的屏障,抗拒着他的触摸。 砰。 满场鸦雀无声。 捧琴弟子梗着僵硬的脖子低头。 一根琴弦自行断裂。 董其梁面色铁青。 瞒了数年的秘密,终究还是因他一时疏忽,泄露于众。 “看到了吗?”李成蹊平静地说:“你根本就不是它的主人。” 痴傻男人躲在人群后面,这些人争论的事,仿佛都与他无关。云层中的光都落在他身上,夹杂在乌丝中的白发,雪一样融化。 人群向两侧分开,李成蹊蹲下来,露出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情,微微张开双臂,想搂住自己的兄长。 不曾料一记耳光抽上他左脸,将他整个人打歪在地。 李成蹊摸着火辣辣的脸,措手不及。 “你杀了人。” 男人疯疯癫癫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无比,写满悲恸。 如银针般闪烁的白发,让他想起那天晚上,哥哥在自己面前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的样子。 原来从那天晚上起,他就已经知道了。 李成蹊记得很清楚,哥哥在他十三岁那年疯了。 他怎么突然……他什么时候又清醒过来了?李成蹊不敢细想,在他目光逼视下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一旁传来老人沙哑的声音:“果然是装疯卖傻。” 董其梁秃冠散发地瘫坐在地,冷笑一声:“不错,有魄力,不仅从头到尾骗了我,还骗了你亲弟弟。” 李成蹊捂着脸,“哥……” “这不是我的琴。”李成言目光空洞:“成蹊,你被骗了,骗你的人,其心可诛!” 李成蹊无言以对。 “我怎么配得上这把匡世济民的琴?当之无愧的,这世上只有一人——” 一道锋刃般的厉风朝他脖颈斜砍,他魂不守舍地垂着头,似未察觉。 剑光飞驰,擦出一片炽白的星火,厉刃化作一缕柔风四散。 姜别寒挡在两人身前,面色如覆冰霜:“让他说完。” 李成言纹丝不动,颤抖着嘴唇,说出三个字:“温先生。” — 琴书先生温啸仙。 资历老一些的人提起他,会评价八个字——“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而现如今再提起他,也会有八个字——“衣冠禽兽,道貌岸然”。 当时还是凡人的李成言遇上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鹿门书院的山主。他隐居于深山,对一穷二白的李家多有照拂,某种意义上,李成言是他第一个学生。 变故是在那天晚上发生的。 他背着满满一捆柴冲进家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地尸首,父母,新婚不久的妻子,以及她腹中的胎儿。 刚满一周岁的弟弟在一旁哭得喘不过气。 “原来师弟就在这种穷山恶水之地隐居,还收了你做学生。”月白襦衫的中年男人站在门槛前,月光将他身影切割得半明半暗,他举目环视,大失所望地摇头:“家徒四壁,不成气候。” 他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师弟”“隐居”“学生”又是什么意思。 只看到后来又来了很多人,人影错杂,踩乱了一地月光。 温先生被围在人群中,那些人义愤填膺地斥责他——“逼着学生杀妻证道,枉为人师!” 李成言坐在家人的尸首间,怀里抱着弟弟,目光定定。直到有人推他一把:“你说,是不是他杀了你亲人,又逼你亲手杀妻?!” 李成言脑袋中一片混沌,突然打了个激灵。 不是的!先生不会这样做! 面前落下一道阴影,是个白衣胜雪的男人,披着一身月色,当真是玉树临风。他手里的折扇轻轻点了点婴儿的额头,婴儿破涕为笑,他在这串笑声中说:“考虑清楚该怎么说,我会给你一个好归处。” “是不是他杀了你亲人,又逼你亲手杀妻?!” 那些人又来质问他。 李成言抱着婴儿不断往后退,惶恐、惊骇、迷惘,他下意识搜寻先生的身影,想去寻求他的指点。 那一袭月白色的襦衫,仿佛凝聚了天下三分月色,四面楚歌,却仍洒然自若,先生朝他看过来,冲他微微一笑,竖起一根手指。 他顿时有一种嚎啕大哭的冲动。 “是、是的,就是他,杀了我爹娘……” 先生在告诉他:不用辩解,他来承担一切。 “……还逼我杀妻……”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