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男人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碾:“你这种人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只蝼蚁,手指一合就能捏死,和我谈条件,你配吗?” — 残留在身体内的恐惧拥有记忆,记忆开闸,恐惧便如潮水涌进四肢百骸。 “这个不行……”骷髅头咯吱扭动:“他说好的,这是送给我的一桩天大福缘,我还没成为地仙……怎么能让你收回去?你们不能如此反复无常、言而无信……” “不是他让我收回去。”少年弯下腰:“是我自己想这么做。” 只剩眼珠能动的樊肆目光古怪:“你敢违逆他?” 少年没有回答,腰间象征着家族至上尊位的白玉牌金光流转。 他伸手摁住白骨的肩膀,“没错。” 眼珠转动的咯吱声戛然而止,好似赖以残喘的信念陡然崩溃,老人这副早已半身入土的骨架接连散落——先是盘扭的双腿,像一团砸在地面的水,骤然粉碎,他整个人矮了半寸。其次是脊骨,如一条四分五裂的蜈蚣,刹那间分崩离析。最后是那颗凝聚着惊骇与绝望的头颅,摇摇欲坠。 “天大的福缘,拱手让给你这个小散修,”他讥笑道:“你却只能止步于此,德不配位,有什么资格跟我提反复无常、言而无信?” 薛琼楼一挥袖,这具正在崩溃的骨架彻底魂飞魄散,只余下一声哀鸣。 “你们别太得意……终有一日,世人会知道你们真面目,届时你们死期将至,你们会死无葬身之地……” 魂魄中残留着一点萤火似的光,飘进他手心。 那句“死无葬身之地”一直回荡在甬道内,不绝于耳。 少年似是不以为意,挥手将这缕余音也彻底打散,耳边才清净下来。 — 没了阵眼的法阵,就是一根没了灯芯的蜡烛,这回已经无法补全。一面面墙壁榱崩栋折,重又露出花木葱茏假山林立的庭院。 白梨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时,其余几人也同样在此处聚集。 头顶的白骨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自它双腿开始,寸寸溃散,刚铸成不久的血肉如泄了气的球,迅速骤缩干瘪。 这场围杀之局,大势已去。 姜别寒当机立断。 剑光裂开天幕,迎面一斩。 仿佛有一座巍峨峭岳从天而降,白骨从顶部开裂,一斩为二。 “不要!”樊妙仪悲恸欲绝:“陆郎!” 她袖中立刻有两条彩练横飞出来,绕住白骨肋骨两侧,生生凭借一己之力让它合拢。 姜别寒不给她弥补的机会,剑光又横着一抹。 一条泱泱江河奔腾而过,白骨裂作两段。 两条彩练变作无数彩蝶,纷纷扬扬,颓然坠落。 樊妙仪便也是这些彩蝶中的一只,白骨法身最后只剩下一颗硕大的骷髅头,逐渐缩小,落在她身畔。 她如在梦中,七窍流血,爬过去将头骨搂进怀里,突然抬头凄声道:“你就只是作壁上观?!你不想复活你师兄了吗?!” 身着暗红僧袍的和尚从阴影中走出,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若是师兄在世,他定然不会希望以这种方式起死回生。” “少给我惺惺作态!”女人厉声:“你们济慈寺口口声声悲悯众生,陆郎一心求死的时候,为什么不阻拦他?!” 明空喟叹:“你如今已经有了丈夫,何必再对我师兄念念不忘?” 一旁只剩半截身体的叶逍微微动了动头颅。 “丈夫?”樊妙仪正眼不看他:“他不过聊以解闷罢了。” 叶逍心如死灰。 明空露出几分厉色:“你若真的爱他,就不该给他下眉斧蛊,让他日日夜夜饱受折磨、痛不欲生?!你就不想想,他是……被你折磨死的?” “那又怎样?死了也好。”女人温柔地抚摸着头颅,仿佛是蜜里调油的情人,低声呢喃:“有死才有生,他不会再被师门束缚了,他会永远对我不离不弃……” 每一出悲剧都有一个相似的开幕。 最初的相逢是烟雨蒙蒙的渡口,伴随着海鸟悠长的啼鸣,一袭暗红僧袍的郎君踩着莲花,从飞舟上翩然落地。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