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章-《衡门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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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曾与我说,世上凡事有因必有果。”栖迟倚在床头,缓缓道:“边境医舍绵延,你军中兵强马壮,是我种下的因,如今才有我又一回逢凶化吉的果,这也是因果,所以我必然是没事的。”

    伏廷抿唇,竟然还觉得挺有道理的。

    有时候的确佩服她,一颗心能如此的有韧性,不等别人来安慰,自己便先将自己安慰好了。

    栖迟坐着,他站着,她的手指挨着他玄甲的前襟。

    这种铠甲通体铁质,十分厚重,她用手指拨了一下上面冷冰冰的铁片,问:“为何不卸甲?”

    伏廷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栖迟一下明白了:“随时还要回前线是不是?”

    他颔首:“突厥还会有动作。”

    战事还没有结束,他是特地为了她和孩子赶来的。

    栖迟也明白,见他肩头铁片上还沾了干透的血迹,便知他一路过来一定是与突厥兵交手了多次,跟着便想起了仆固辛云的话,所有所思道:“他们这次入侵得太过蹊跷了,像是有帮手,时机又寻得这么准,像是冲着你我来的。”

    伏廷沉默一瞬,说:“我已有数,只是不敢确定。”

    不是不确定,而是不敢确定。栖迟细心地察觉到这点细微的差别,不禁看了看他。

    伏廷却没说下去了,他伸手扯了羊绒搭在她膝上:“歇着,这些事都交给我。”

    栖迟“嗯”一声,虽然他说还没确定,这一句话,却还是让她有了种心定感。

    “大都护,有军报送到。”帐外一个近卫低低禀报。

    伏廷神色立时收敛,直起身说:“我先出去,让李砚进来,他该急了。”

    霸占她到现在,也该让他们姑侄说说话,趁机也将战事的事转开了。

    栖迟看着他走出去,人已坐正,早已挂念着侄子。

    李砚后脚就进来了,身上雪白的锦袍已经脏了,一条手臂上包扎着布条,一看到她竟然什么也没说出来,在帐门口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短短几日,他已瘦了一圈,栖迟看着心疼,招了招手。

    李砚缓缓走近,这才道:“姑姑,我一路上都挺好的,没遇着什么凶险,弟弟也乖。”

    “真的?”栖迟看着他,知道他又是不想叫她担心。

    李砚点头,看一眼床上的弟弟:“真的,就算有凶险,逃过了也就不算凶险了。”

    栖迟抚一下他胳膊上的伤,冲着他微微笑起来:“你已长大了,是真正的光王府世子了。”

    若她哥哥能看见他如今的样子,不知该有多骄傲。

    天黑如墨,穹窿似盖,笼罩着草场。

    大都护带子入部中,这对一方胡部而言是莫大的荣耀。

    仆固京不可怠慢,少不得就要着手庆祝。

    几个部族里的男子掳着袖子,兴冲冲地在草场上要宰羊,忽有一个兵小跑着过来传话:大都护下令不必费事,战事当前,一切从简。只需要为夫人多找几个仆妇照顾孩子即可。

    仆固京原本还在旁亲自指挥,得了这命令只好作罢,感慨一句:“大都护实在节俭,为了北地连头一个孩子也顾不上。”说着连叹两声气,摆了摆手,遣散了族人。

    仆固辛云站在他身旁,朝远处亮着灯火的胡帐看去,想起那位夫人一向手笔很大,大都护如此在意她,岂会不庆祝呢,说不定是自己庆祝了吧。

    ……

    胡帐里,灯火燃了好几盏,照得亮堂堂的。

    帐门拉得紧,桌上摆着一只装着热水的木盆。

    新露抱着刚刚洗完澡的孩子送到栖迟跟前来,叹息着道:“若是在都护府里,从出生到现在哪一日都该是热闹的,可现在三日都早过了,才得以为小郎君行三朝礼。”

    栖迟接过孩子,无奈一笑:“那也没法子,谁叫这孩子会挑时候来。”

    三朝洗儿是生子三日后的礼节,原本不管是洗澡水还是行礼的人都有讲究,洗澡水要用桂花心、柑仔叶、龙眼叶、石头仔及十二枚铜钱煮成,亲朋好友都得出席。

    可现在是在前线,只走一个形式罢了,只有往洗澡水里扔钱的那一步,栖迟没略过,是自己来的。

    通常是扔碎钱,她没碎钱,身上倒是有些飞钱,也沾不得水,最后新露洗一下她便压一张飞钱。

    带着的全都给了,若非只带了这些,怕是还要继续。

    就连新露都说:家主这是想将全部身家都给儿子了。

    栖迟也是心存愧疚,这孩子一出生就遭了回罪,就想给他所有。

    桌上还放着仆固部送来的两身小衣服,赶不及做,是别的孩子的,有些大,但也还能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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